Tako

玩烂的披萨梗和一次失败的深夜美食直播。

   

临近午夜，正乘车返回酒店的Sebastian收到了一则视频邀请。他困极了，眼皮随着车子的晃荡不断睁开又闭上。将手机从紧身牛仔裤里拔出来费了他不少力气，但屏幕上加大加粗的Chris Evans字样令他一瞬间就清醒过来。

“嘿Sebby！我的宝贝！”Chris的声音总是在任何时刻都如此热情洋溢，“真抱歉！我知道我不该这时候来找你，但我好想你！每晚都想。”

Sebastian笑了，把耳机塞得更紧了一些。他当然知道Chris每天晚上都在想念自己。他的手机信箱里塞满了一条接一条的“早安”“晚安”“我爱你”和“我想和你做圌爱”，他全都好好保存着，趁着空闲时间就翻出来对着它们傻笑。

他还知道，Chris前几天刚结束了在非洲的拍摄工作，现在正享受着难得的假期。Sebastian本想约他在纽约见上一面，但紧密的日程让他每天都疲惫地一直忙碌到深夜，所以这次视频通话是两人时隔近四十天的第一次面对面交流。

“如果没猜错的话，你的助理还在你旁边？”Chris立刻发现屏幕上的Sebastian不敢出声回应，只是对着他笑，“或许还有司机？那可真不凑巧。不过没关系，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的Seb，你只要这样静静地看着我就好。”

Sebastian在Chris的话说到一半就匆忙点了头。毕竟他一向最擅长做这种事情，一声不吭地、沉默着用眼神追逐Chris的每一个动作。

 

其实早在他们互相告白并在一起之前，当他们还在拍摄美国队长一的时候，Sebastian就习惯这么做了。他通常捧着一杯冰咖啡坐在离Chris稍远的地方，在Chris转身时便匆忙收回视线，即使他明白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对方绝对不会想到他是在看自己，但他还是会感到无比心虚，同时伴随着仿若青春期的不安和悸动。而两人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之后，不论约会还是一同拍摄，Sebastian也很难再改掉这个习惯。他本来就不太喜欢说话，Chris又总是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因此他大多数时间只需要静静听着，在适当的时候给出回应，或是接受一个莫名其妙的吻。

“我最近看了一些你的采访视频，对，就是你说想吃披萨的那一个。”

经过Chris的提醒，Sebastian终于把目光挪到了那张毛茸茸脸庞以外的地方。他看见Chris此时穿着尺码过小的围裙，正在料理台上摆弄面粉。屏幕的边缘，Dodger在不远处的圆形地毯上蜷成一团，像是睡着了。

“我特地去学习了披萨的制作，等我们下次见面，你就可以吃到了，”Chris眨了眨眼睛，往干涩的面团里加了些油和水，“你知道的Seb，我学会的东西一定要先分享给你。”

得了吧。Sebastian在心里愉快地补充道，关于这一点，我发现的比你更早。

那是一个明媚的傍晚，他收到通知要临时补拍几个场景，于是在衬衫外面套上一件夹克便出了门。

道路尽头的云被夕阳烧成了鲜艳的红色，远一点的天空尚且很蓝，透着城市里稀有的干净。Sebastian记的很清楚，就是这种特殊的颜色搭配令他在前往片场的路上突然就想起了Chris，和在他身上就一点不会显得突兀的制服。这几天他们经常需要一起拍摄，汗流浃背地对彼此大打出手。精心设计的打斗动作即使在台下磨合了无数遍，真正面对摄像机的时候，还是会出很多意外的差错。Sebastian觉得他必须为此道歉。作为冬日战士，忘记了Steve Rogers的那个冬日战士，他没有任何理由在战斗时分心。但仅仅作为Sebastian Stan，却有太多理由令他分心。Steve，或者说Chris，则是使他忘记下一个动作的唯一理由。那些因用力过度而突起的肌肉，阳光下闪烁的金发，和在打斗间隙蹙起的眉头。他没办法不去注意到它们，就像有人在空中画上了箭头，又在旁边注释着，看啊，看这里，他真是性感得要命。

不过Sebastian的每一次试图道歉都会被Chris拍在他肩膀的手给阻断。造型师跑上来替他打理头发，Chris就走到一群人外围站着，用确保他能听见的声音不断地安慰，“没关系的Seb，我们再试一次。”

 

二十分钟后，Sebastian来到了摄影棚，远远地瞧见吊着威亚的Chris从空中缓慢降落到地面上，然后工作人员上前解掉了他腰间的绳索。他显然不知道下午在这里拍摄的是Chris，如果有人这么告诉他，他绝不会在酒店房间里靠旧电影碟片荒废掉整整五个小时。Sebastian紧张地吸了一口气，扭头朝更衣室走过去。他短暂地和导演打了招呼，然后是坐在一旁的Anthony。他的脚步在纷乱的电线和设备中穿梭，祈祷着Chris不会发现他。但Chris总能发现他。

“Sebastian！”

这声呼唤比想象中来的更响亮一些，把Sebastian吓得愣在原地。

“快过来看，我练了一下午才学会的新招式！”

从Anthony的惊叫就能猜出这不是什么好动作。果然Sebastian迟疑地转身之后，眼前Chris的身子就已经腾在半空中了。在Chris的预想中，这应当是一个完美的空翻，就和电影里一样，完美地跳起，接着落地。但他错误地估计了自己在一下午劳累后剩余的体能，而且没有了绳索的帮助，Chris的后背最终重重地砸到了地面上，发出不大却骇人的闷响。

五六个人立即跑上前，其中包括了Anthony和Sebastian。

Chris抱住膝盖，全身卷成一只虾米，却还在呼疼的间隙里大笑着。标准的Evans式的大笑。Sebastian捕捉到了他笔直向自己看来的目光，里头竟然还包含着寻求赞赏的意味。幼稚透顶，Sebastian只能这样评价。但一丝细腻的甜味却伴随着担忧在他心上扩散开来，比Chris的笑容更加明亮。

情理之中的，这之后Chris被放了一天假，而恰好没有拍摄计划的Sebastian鼓起勇气邀请他来到自己的房间。然后他们一起用碟片荒废了整个下午。

 

“网上的那些配方一点也不靠谱，所以我自己又摸索了很久”，视频中的Chris举起两袋面粉，“你听好了Seb，高筋面粉和低筋面粉混合的比例必须是四比一，这样烤出来的饼口感才最好。”

Sebastian继续点头。

“再说一句，一百五十克的面粉发酵起来就足够一个人吃了，油要加四毫升，水要九十毫升，如果你还有别的疑问的话。”

看见Sebastian笑着摇头，Chris也浅浅地笑了。他的胡子边缘粘上了白色的面粉，在Sebastian看来既滑稽又可爱，但他没有机会提醒对方及时抹掉。于是白胡子的Chris将揉好的面团拿出来放在台子上，“我知道我又要惹你发笑了，不过你最好忍住…当然实在忍不住也没有关系，因为这对我来说太难了Seb。不管练习多少遍，我还是不能把它们都弄成漂亮的圆形。”

Sebastian将注意力转移到Chris手上，发现他拿起了擀面杖，向一小团面粉压了过去。

Chris身旁的人都明白一点，那就是这位名叫Chris Evans的男人是一个绝对的完美主义者。

Sebastian深切体会到这一点是在拍摄小酒馆里的那一幕。准确地来说，他，Steve和Carter三人之间的对话很简单，他们只用了三次就让导演喊了过，但在十分钟的休息过后，Chris坚持要求再拍摄一遍。Sebastian在休息时拿起了手边的咖啡，眼神止不住地往Chris那里飘。坐在椅子里的人像是在苦苦思索什么，眉毛中间轧出了两道深沟——也许Chris和他所饰演角色的思考习惯是一样的。此时他穿着笔挺的军装，让Sebastian不由地就入了戏，他放下咖啡走过去，一张嘴就成了Bucky的口吻。

“我们来自布鲁克林的小伙子在想些什么呢？不需要点喝的吗？”

Chris闻声抬起头，蓝眼珠里翻涌的情绪没来得及收回去，便直直撞进Sebastian湖水一般的双眼里。苦恼、不解、愧疚，夹杂着细微的说不清的爱慕在那抹湛蓝的色彩里闪过，下一秒却被稳稳地藏住。

“是我个人的问题。呃…不！我是说，我一会儿想把刚才的那些再拍一遍，你不会介意的吧？”

Sebastian当然不介意，也不会追问Chris口中的个人问题。因此再次提到这件事就已经是很久以后了。Chris在听到Sebastian的疑问之后，先是捋了捋浅棕色短发，才慢慢开口，“我很庆幸那时候没有把我的理由告诉你——我一定会把你吓坏的。”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Steve对Bucky的感情远比我一开始理解得更深刻，这是我在完成那段对话后突然体会到的，”Chris的语调变得十分温柔，“Carter邀请Steve跳舞，而Bucky就在他身边。也许在他内心深处的某一点，他是明白的，他早就获得了最适合的舞伴。”他凑过去吻Sebastian，声音低低的，像是深夜吹过湖面的风，“所以我想，即使观众察觉不到，我也应该尽力去表达出更多感情才对。”

 

该死的。该死的Chris的完美主义。

Sebastian把惊叹噎回了肚子里。

Chris快速地擀好了一块面饼，动作流畅利落，让Sebastian觉得自己就算练习一个月也根本无法达到他的水平。并且Chris心目中漂亮的圆形绝对是以圆规作画为标准的，毕竟放在烤盘里的面饼几乎和盘底边沿完美地契合了。

“你看，我早就说了，很失败。”Chris把烤盘推到一旁，“我又把它弄得太大了，这样它就没有足够的空间完成发酵。不过好在我提前准备了更多的。”他从屏幕外拿起另一块烤盘，里面躺着发酵好的、形状饱满的面饼，“现在我要开始最重要的一步了，就算你对着手机流口水，我也不会停下来。”

耳机里传来轻微的磕碰声，摄像角度晃动着向右扭转，随后满桌丰富的食材映入视野。

Chris拿起小刷子，在罐子里蘸满深褐色的披萨酱涂抹在面饼上，“不能涂太多，需要距离边缘两厘米，像这样……然后撒上碎芝士。芝士也是你的最爱，对吧Seb？所以我要放很多很多。”

Sebastian紧盯着从Chris指尖掉落的芝士块，感到口腔两侧的腺体正分泌出旺盛的唾液。他记得每一次，和Chris争抢披萨表面的芝士，到最后都会无可救药地演变成Chris扳住他的脸舔掉嘴角的拉丝，紧接着又把他吻到两腿发软。

“铺完芝士以后，”Chris指着料理台上晶莹剔透的虾仁、弹性十足的鱿鱼圈、掰成条状的熟食牛肉，以及切好片的新鲜火腿和培根，“先放肉类，再加蔬菜。”

Sebastian不得不去想象Chris在超市为他精心挑选食材的样子。他知道他喜爱的所有食物，就像他知道他的。但如果当时Sebastian在Chris身边，他一定会往购物车里再扔几盒烟熏鸡肉。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Seb。”Chris朝手机摄像头望了一眼，“不过别忘了我总是强调的，”他的语气听起来像家长，“就算只是吃披萨，也要营养均衡。”

Sebastian差点叫起来了。因为Chris往满满一层肉上倒了青椒块和胡萝卜丁。他讨厌这些，每次吃饭都要用叉子把它们挑出来并拨到一边。

Chris马上发觉了Sebastian不满的神情和他鼓起来的腮帮子，“别急，还有呢，看看这是什么，洋葱圈，也是你不太爱吃的。”

Sebastian小小地哼了一声，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忙碌的Chris。

“最后的最后，再铺一层芝士，就可以放进烤箱了！”

初步成型的披萨被捧到了手机前，占据了整个屏幕，看起来和餐厅里的没有太大差距，甚至更加诱人。Sebastian想要称赞他，想要为此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却只能在车内的黑暗中睁大眼睛。

“好了，我现在把披萨放进去，烘烤十五分钟。”

Chris在烤箱前转过身，而Sebastian满脸都写着：你做了也是白做，我吃不到。

“那就取决于你有多爱我了。”Chris笑道。

Sebastian差点捏碎手机。

 

好在车子及时到达了目的地。Sebastian急忙推开车门跳下去，双眼仍旧紧盯着屏幕上对他展露微笑的Chris。

他们已经分别了太久，说不想念Chris一定是假的。Sebastian想念他的吻，想念他吻他时近在咫尺的温热呼吸以及胡子扎在他下巴上的酥痒触感。他想要两人一起制作双人份的披萨，而不是隔着冰冷的屏幕，听着Chris的声音从遥远的另一边传过来。

Sebastian本来想好了如何对着Chris抱怨一番。时间早就走过了凌晨一点，他累得能直接倒在大街上睡着，胃里面也空空如也。他想要放肆地抱怨更多，但话一出口就变成了一句轻轻的“我好爱你”。

 

“我也爱你。”

再熟悉不过的问候突然在身后响起来，Sebastian还没来得及惊讶，就被一双温暖的手臂圈住了，“你、你怎么…你不是——”

“谢天谢地，我真的赶上了！”Chris的声音里透着同样的疲惫和欣喜，他把Sebastian的脑袋死死压在胸口，直到怀里的人放弃挣扎。

“天哪，真的是Chris…”Sebastian闭上眼自言自语。明明是寒冷的深夜，却没有一丝凉风从这拥抱的缝隙里透进来，“你怎么…我的意思是，我很高兴你来看我，Chris…但你不是在视频那儿…”他把手机艰难地举到眼前，等待期间的Chris已经在厨房里跳起了舞。

“噢，你说那个！那是我前天就录好的视频，竟然没有被识破。”说罢Chris的腹部立刻挨了不轻不重的一拳，“我可爱的Sebby！你一定是太累了对不对，但我真的把披萨带来了。这次我加了更多的牛肉和鱿鱼圈，而且没有放胡萝卜丁。你肯定想象不到带披萨上飞机有多奇怪，我差点就被——”

Sebastian总觉得话太多是Chris唯一的缺点，于是他使劲吻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我想象得到。而且比起披萨，我想先要你。”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