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O3：Tako345
【盾冬】Careless/一发完
*双性转，注意避让
01
史蒂薇将被踩脏了的白鞋脱下放在台阶上。
这已经是这星期的第六次了，而今天只不过是周三。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粉笔，一下一下地把污渍用白色粉末抹去。
说实在的，她其实不太在乎被同班女生欺负这件事。她早就习惯了，从小到大，她们总以各种理由孤立她，低年级时嫌弃她个子矮说话小声，到了高年级又开始嘲笑她还未发育起来的胸部。
史蒂薇走进浴室，把吊带背心撩起来，直到露出两团浅粉色的胸脯。
今天的你们也毫不意外得如此平坦。
史蒂薇叹气。
02
每个学校里总会有那么一两个特别受欢迎的女生，而在史蒂薇的学校，最受欢迎的无疑是芭基。
她喜欢穿露肚脐的上衣和堪堪包裹住臀部的牛仔短裤，以便突显出她发育良好的身体和一对惹人羡慕的长腿。追求芭基的男孩从低年级到高年级比比皆是，排队能排到隔壁街区的甜品店，但她从未有过男朋友。
03
史蒂薇和芭基的相遇是在一个阴云密布的午后。
这时候女孩们一般都围在课桌旁聊八卦，因此被排挤的史蒂薇只能来到操场的大树下坐着，膝盖上放着画板，素色裙子被蜡棒抹得五颜六色。
“嘿，你在画什么呢？”芭基从树后探出个脑袋，风吹起她的暗棕短发一簇簇地贴在脸颊上。
史蒂薇闻声抬了头，却在见到来人时愣住了。她慌张地把画翻了个面压在画板上，“没、没…”
芭基来到她身旁坐下，“我躲在后面看了你好久啦，你画的真好。”
“谢谢。”史蒂薇局促地低下头。
这还是第一次，她离芭基这么近。近到她能看见芭基忽闪的睫毛，看清她绿色虹膜内的细小斑点。她的肌肤是很浅的麦色，又经常透着股健康的红，跑起来的样子像极了一头矫健的小鹿。
“我叫芭基，你呢？”
“史蒂薇。”她小声回答道，而芭基笑着执起了她披在肩头的金色长发。
“你的头发可真好看，摸起来也很软，好像丝绸。”她把手中的发丝分成三股，“你知道的，就是一种很贵的布料，以前只有富人家买得起，但我打赌最好的丝绸也比不上你金发的一半漂亮。我给你扎个麻花辫好吗？”
“哦，好…”史蒂薇任由芭基摆弄她的头发，浑身却不自在起来。
她拿起蜡笔在纸上画了一朵花。
而此刻芭基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抚过了她的后颈，惹她猛地哆嗦了一下，然后急忙捂住通红的脸。
“好啦。”芭基满意地绕到史蒂薇身前，见她避开了自己的目光，便凑上前在她额上啵地亲了一口，“以后小史蒂薇就跟着芭基姐姐吧，我会把你变成最讨人喜欢的小淑女。”
04
许久以后每当史蒂薇回想起这一幕，她便会觉得自己又为芭基心动了一次。
她认定这就是恋爱的感觉。
芭基温暖的呼吸就像阳光，而她的声音就是叮咚的泉水。那一刻，仿佛天上的乌云也为她们通通散开了，除了令人心慌的悸动，她体会不到任何多余的感情。
05
认识芭基以后，史蒂薇进浴室后的第一件事依旧是撩起自己的白色背心。
芭基教她走路时一定要挺胸抬头。她照做了，发现周围人看她的眼神果然有了改变。
只不过平胸还是平胸。
史蒂夫把叹息噎回肚子里，对着镜子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06
芭基还教会了她别的许多事。
比如吃饭时不能把面包渣留在嘴角，坐着不能抖腿，裙子也要时刻保持干净。
为此芭基送给了史蒂薇一条围裙，让她画画时一定记得穿上。
史蒂薇没什么能回报她的，只能每个月都给她带去一块香膏。
“这就是你用来抹身子的？”芭基头一回见到时把它好奇地拿在手上左看右看。
“嗯，为了盖住药油的味道。”史蒂薇抿抿嘴，“你喜欢的话可以拿去，我妈妈在化工厂上班所以会带回来好多，用都用不完。”
“真的可以吗？”
“当然。”
芭基捧着她的脸又亲了一口，而此时的史蒂薇已经习惯于这种亲昵了。
07
但她们在一起的时候也不总是这么愉快，她们会像普通女孩一样向对方发牢骚，偶尔也吵架甚至冷战。
比如今天的这个时刻，芭基拍下史蒂薇二郎腿的力道有些大了，而恰巧史蒂薇的心情同样不太好，于是剩下的时间里两人都没再讲话，一直到杯子里的冷饮都见了底。
她们沉默地走到分别的路口，芭基在马路前停下来，抽出一支烟点上火。
史蒂薇皱起眉毛，“不是说好了一天最多一支吗？”
“你管我。”芭基烦躁地踢起一块小石子，靠在红绿灯柱上朝史蒂薇眯眼，“绿灯了。你快回家吧。”
“我不回。”史蒂薇露出那种被芭基形容为倔驴一样的表情。她踮起脚去抢芭基嘴里的烟，被对方啧了一声躲过。
“难不成只允许你管教我，却不许我纠正你的坏毛病吗？”
芭基像是很累了般身子下滑了些，把刘海捋到头顶，“就这一次，好吗？以后我都听你的。”
“上次你也这么说。”史蒂薇还是抽走了烟，圆头皮鞋踩灭了晚霞中星点的烟火。
芭基做出投降的手势，“好、好…我的小史蒂薇长大了，不听话了。”
“不听话的是你才对！”
她们背对背站在路口，等绿灯变红又变回绿色。
史蒂薇知道芭基一定是遇上什么糟糕事了，她应该安慰她，而不是抢走她的烟。可她一向都学不会好好说话。
她还知道，即使芭基抽烟、喝酒、说脏话、几下子就干翻街头的小混混，她也是全世界最温柔善良的女孩。
这些事物放在芭基身上完全不会互相矛盾。
史蒂薇的妈妈在工厂太忙，芭基就亲手为两人制作点心，浇满蜂蜜的碳烤蛋糕或是用草莓果酱腌制一夜的红色野果。她们躺在草坪上分享口中的甜腻，而芭基会记得把裹了创可贴的手指好好藏在身后。
“今晚你——要来我家吗？”
绿灯第三次亮起时芭基向史蒂薇发出了邀请，“我爸妈出去旅游了，只有我一个人。”
“好。”
08
闹脾气对于女孩来说是容易的，不过和好却更加容易。
她们坐在热气氤氲的浴池中，史蒂夫抱着膝蜷在芭基岔开的两腿间，食指戳着浮在水面上的塑料小鸭。
“明天和我去理发店吧，太长了。”芭基揉搓史蒂薇及腰的金发，说话间的气息喷洒在她红透的耳尖。
“那你呢？”
“我不剪。之前不是说过了吗，想试着留长发。”
史蒂薇摇摇头，“芭基短发好看。”
“为什么？”
“因为…没有为什么，就是、好看。”
“但是史蒂薇留长发好看，所以我也想留。”
史蒂薇装作被热气呛了似的咳嗽两声，“你说什么傻话。”
“这是事实啊。”芭基捧起水浇在史蒂薇头顶，让泡沫沿发丝的纹路慢慢流下，“前天不是刚有个男生和你告白了，这就说明你很好看。”
“才不是，他只是想抄我的作业。”史蒂薇埋下脸嘟囔，“只有你会觉得我好看。”
“那也挺不错。”芭基笑了，下巴搁在史蒂薇肩上打颤，“这样就没有人和我抢小史蒂薇了。”
09
史蒂薇和芭基接过吻。
因为芭基说女孩之间牵手是正常的，亲脸蛋是正常的，那么接吻也是正常的。
于是她让史蒂薇吻了她。
10
当许多种情绪搅和在了一起的时候，就会使人产生晕乎乎的错觉。
例如每当史蒂薇穿上芭基给她的旧内衣，她的脑中就会充满这种说不清的感觉。
她不再穿那种幼稚的吊带背心，她会花更多时间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单薄的身体。她把搭扣穿过腋下在身后系上，让柔软布料紧贴胸前的轻微隆起，然后她会长久地脸红。
11
史蒂薇是在高速路下的黑暗桥洞里找到芭基的。
快速掠过的汽车车灯在弧形墙面上照出弥散的光斑，芭基赶走了试图抢她手里汉堡的流浪汉，站起身往更深的黑暗中走。
史蒂薇吸取了教训，不敢再贸然喊她芭基，就只是远远地跟着，直到她重新坐下。
她穿着深红色的连帽卫衣和紧身牛仔裤，头上扣着顶黑色棒球帽，盘腿坐在了脏兮兮的、不时有污水流过的地面上。她剔去汉堡中的菜叶后咬了一口，鼓起腮帮子费力地嚼。
史蒂薇突然觉得很想哭。
她没忍住，用尽全力喊了她一声芭基。
12
芭基很顺从地跟史蒂薇回家了。
在打了她一拳，并斥责她不能在深夜大喊大叫之后。
13
“先洗澡，好吗？衣服和毛巾之类的我已经准备好了。”史蒂薇走进厨房取出冰块敷在脸上，返回时却见芭基仍站在原地，两眼茫然。
心痛的感觉再次击中了她，“你能给自己、洗澡吗？”
“我当然能。”芭基翻了个白眼沉下脸，“只是想问你拖鞋在哪。”
14
史蒂薇最终不放心地跟着芭基进了浴室。芭基没有反对。
只不过这一回换作了史蒂薇把芭基夹在两腿中央，将泡沫涂满她微卷的棕色长发。
“水不够热。”芭基抱着膝盖打了个哆嗦。
史蒂薇把开关扭到最左侧，温水从浴缸边缘满溢而出，“这样呢？”
“可以了。”
两人的皮肤很快被滚烫的水泡得发红，但她们都无心去在意。
因为史蒂薇有七十年没见到芭基，七十年没跟芭基讲话，七十年没邀芭基一起去酒馆跳舞，七十年没和芭基在狭小的路口分别。
而芭基也有七十年没为史蒂薇洗过澡，七十年没教训史蒂薇的倔脾气，七十年没在街上牵史蒂薇的手，七十年没撅起嘴向史蒂薇讨要一个吻。
记忆的温度仿佛熔浆，一遍遍灼烧两人的心头，把空缺的时间研磨成了烟火。
不知道是谁先哭起来的。
可无论在别人眼里她们曾象征着怎样强大的力量，倘若只作为来自布鲁克林的女孩，她们一向都拥有哭泣的权利。
15
“把头发吹干才能睡觉。”史蒂薇态度强硬地扯出了芭基怀里的枕头，并无视了她委屈的眼神，“这样睡会感冒。”
芭基咕哝了一句，听起来像是，“我以前都这么睡。”
“不，你以前会用毛巾擦干头发，然后涂精油，不然就睡不着。”
芭基听罢又露出了茫然的表情，“不可能。”
史蒂薇叹气，同时警告自己不能往深处细想，她的眼泪可刚止住不久，“过来，我帮你吹，很快的。”
“可我想睡了。”
“不行。”
有那么一瞬间史蒂薇以为，她们在重逢的第一晚就要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吵架，但事实证明她的芭基从来就不舍得这么做。她挪到史蒂薇身前，双臂环住她的腰，“好了，你吹吧。”
“谢谢你，芭基。”史蒂薇揉了揉她的后脑勺，“给我十分钟就好，实在太困的话你可以先靠在我的肩膀上睡一会儿。”
芭基低低地应了一声，把脸埋进史蒂薇的肩窝。
于是吹风机的嗡嗡声在房间里回荡起来。
这儿虽然不是两人所熟悉的那个布鲁克林，看上去也布置得十分简陋，却费了史蒂薇不少心思。她记得芭基最喜欢的香薰的味道，为此花了好几个月去找；也记得芭基最喜欢她的哪几幅画，摸索着重新画了一遍贴在墙上。
她想给芭基家的感觉，但这些或许都要留到明天。
史蒂薇的手指穿过芭基温热的发丝，发觉它们比数十年前的要粗燥了许多，不久前刚用梳子理顺的发尾此时又被烘得打起结来。
她不想弄疼芭基，只能用手一缕一缕地解，等到好不容易吹干了头发，时间早已走过了承诺的十分钟。
芭基在怀里睡得香甜，睫毛弯成羽翅。史蒂夫想起她们睡前会给彼此晚安吻，便笨拙地弯下腰把前额碰上芭基嘟起的唇。
她感到无助，感到自己第无数次坠入爱河。她替巴基掖好被角，也在她的额上印下一吻。
16
“喂，娜塔莎吗？真抱歉这么晚打扰你…那个、我是想让你推荐个比较好用的眼霜，呃…是这个词吗？我没说错吧？
不、不是我用…
对，就是黑眼圈比较重。
什么？我当然没听过，你说慢一点。
等一下，我去拿笔。”
17
“芭基，看电视的时候手上不要玩小刀。”
“芭基，吃完饭要记得擦嘴。”
“芭基，不要咬指甲，袖子也不能。”
“芭基…”
芭基往后躲了一躲，不知道这回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望着她猫科动物般因警觉而缩小的瞳孔，史蒂薇蹲下身子塞给她一块饼干，“我是想问，下午茶吃什么甜点？”
“和前几天一样就好。”芭基咔嚓咔嚓地咬着饼干，碎屑掉了一身，“蛋糕要浇很多蜂蜜，果酱也可以再加一点糖。”
18
芭基说她想上街看看，史蒂薇说在此之前应该先买几件内衣。
“说真的，史蒂薇。”芭基戏谑地笑了笑，坐在沙发靠背上晃腿，“你穿作战服的时候也穿这个吗？”她指了指胸前。
“难道你不穿？”
“我不穿啊。”芭基理所当然的回答道，“九头蛇给我设计的战服里都有海绵垫。”
19
芭基被噩梦惊醒后总是会第一时间找到史蒂薇的胸，然后把脸埋进去。
但这一回，她摇着史蒂薇的肩膀把熟睡中的人叫醒。
“怎么了？”史蒂薇撕开眼皮，看见灰色的光线正从窗户的下端缓慢升起，“又梦见什么了？不要怕，我在这儿呢…”
“不是！”芭基显得很急，拽着史蒂薇的胳膊将她硬生生地从床上拖起来。“快穿好衣服下楼去吃早餐，我们要来不及了。”她跳下床套好鞋子，“再不快点我就没时间给你编辫子了！我们说好了今天要试一试新的——”
芭基的话音卡在这里。
她对上史蒂薇沉得如深海一般的蓝色双眼，鼻尖一阵发酸。
“好啊，芭基。”史蒂薇笑得温柔，“不过你的动作得利索一点，迟到的话就又要被教授罚站了。”
“对不起…”
芭基甚至没有力气回到史蒂薇的怀抱。
20
这一天芭基为史蒂薇扎了麻花辫，还跑到后院里摘了一束花，编成花环戴在史蒂薇的头上。
“你还记得吗，那天，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芭基说这话时脸红了，“你在纸上画了朵小花。当时我就在想，总有一天我要为你编一个花环。你戴上的样子一定会漂亮极了。”
“那现在呢？”史蒂薇明知故问。
芭基的脸更红，牙齿咬住下唇，一边低了头，“更好看。”
00
史蒂薇去火车站送芭基。
她为此特地穿了白色的连衣裙和黑色皮鞋，金发盘进了卷边草帽。
而芭基在临走前一直盯着她的眼睛瞧，像是怕自己忘记了什么。
她的脑子很乱。
她突然回想起史蒂薇坐在树下作画的场景。那时的她不修边幅得像个男孩，把颜料抹的到处都是，头发也吹散在风中。可这一切在芭基眼中就变了色调，她看见史蒂薇的花裙子却像看见了一群翻飞的蝴蝶。
“你没有东西想送给我吗？作为离别礼物？”
“有。”
史蒂薇把卷好的一幅画交到芭基手中。
“我从一开始就藏起来的画，画的是你。”
END
（发现好多宝贝误会了最后一段！（土下座
那个分别是七十年前史蒂薇送芭基上战场的那个分别啦。
所以她们会一直一直一直在一起的。
